第603章 ？ ？ 决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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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重放开雪落，但还是抓着她的一只手。
从他认识雪落开始起，他就养成了这个习惯，一遇到复杂的情况，哪怕已经很有把握了，他都习惯性的要抓着雪落的一只手。这个触感和气味仿佛无声的宣告着他的落落和他站在同一条战线，他的落落就在他身边，他并不是一个人，这一点让他无比的安心。
赵彻猩红的目光也落在萧重抓着雪落的那只手上，这么暗的天色、隔着这么远，他的目光都好像带着无形的压力，让雪落恍然间生出了一种自己正被抓奸一样的错觉。
其实她被赵彻抓奸已经不止一次了……这种感觉……应该已经习惯了才对……
雪落咬了咬牙，扭头对萧重说：“你放开我，这件事跟赵彻没有关系，你让他走，然后咱们回去吧。”
萧重笑了起来：“落落，你记不记得当年我们一起看的那个关于斩草除根的故事？”
雪落不吭声。
“我还记得那故事里告诉我们说有些人、有些仇恨就像是春天的杂草一样，不断的在人心里生长。如果姑息一时，它们就会占据你的整个心灵，让你食不下咽、睡不安寝。如果你心慈手软没有拔除它们的根，那么就算隔了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只要一旦有合适的土壤，它们就会再次疯长，让你措手不及。唯一的解决办法是放火烧掉它们的根，做事要绝，手段要狠，错了开头就干脆一路错到底，要懂得一不做二不休。”
萧重温柔的看着雪落：“过去我是那样相信你，我把赵彻视为敌人，从而错了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然后你把鲜血淋漓的真相摆在我面前，让我痛苦难安。现在我决定一路错到底，既然我的人生已经被你扭曲了方向，那就干脆走到底好了。更何况，赵彻现在性情大变，只怕和疯子无异了，不斩草除根，不合适。”
雪落深吸了一口气说：“我记得我们也看过一个故事，那故事里说做事留有余地，适当怀有仁慈之心，懂得宽以待人。”
“晚了，落落。”萧重的笑容依旧温柔，在夜色下竟然出奇的俊美，“那些我都……我都不记得了。”
他在夜色里的侧脸带着那样的笑容望着雪落，然后一点一点的，五官都有些扭曲了，恍惚间有一点点痛苦的错觉。
他回过头，对手下吩咐：“叫杰克杀了他吧。”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雪落一把抓住他，萧重条件反射性的回过手，冷不防腰间一空。
他去抓雪落，但是雪落的动作更快，只一个漂亮而凶狠的闪躲，错过他的抓扑，随即站在了他的身后。
萧重看到眼前的景象，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见他的落落低着头，一手拿着原本挂在他腰间的匕首，抵在了她自己的脖子上。
“你要杀他，不如先踏着我的尸体过去好了！”
萧重只觉得一股热流从心肺里冲上头顶，就像五年前那个在车里听完了卫星电话而痛哭失声的男人在一样。
他看着雪落，竟然觉得鼻腔里一酸，声嘶力竭的对她大吼：“你疯了不成！当初是谁骗了我十几年？是谁跟我说这辈子只会牵着我的手？是谁说要和我去北欧定居？是谁说欠我一辈子的？你把我的整个人生都扭曲了，转头你就说你不要我了？！你以为有那么好的事？！”
雪落用肩膀拼命抵着他：“萧重……萧重……我欠你的当然会还你，统统都还给你……”
萧重贴着她的耳朵厉声说：“我不要你说那么一天，我不要那飘渺扯淡的下辈子！等我杀了赵彻，你就把所有东西都还给我了！”
“我不能。”
雪落悲伤的看着他，仿佛一世界的星辰都映在她眼底，亮如清水，“……我不能看着赵彻在我面前被杀，就像我也不能看到……”
……也不能看到什么？
萧重没有听见雪落下边的话，因为紧接着周围越野车的声音响彻了街道，灯光大亮，一时间照得恍如白昼。
喇叭和人声同时响起来。只见几辆车从不同的方向开来，最近的那辆在包围圈外停住，全副武装的暮江流从里边一跃而下。
“boss。”
他仿佛对杰克正指着赵彻的那把枪视若无睹一般，“我已经按照你的吩咐，把萧家包围起来了，您说现在炸还是不炸？”
杰克悚然变色。
赵彻对暮江流点点头，望着街道那侧的那个方向，面色阴沉：“萧重，你吩咐杰克从内部分解我的势力，里应外合这么久了，你以为我从头到尾就一点也不知道吗？”
萧重快速的打了几个电话，估计是确定了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严重，脸色也渐渐的阴霾下来。
他站起身，远远的对着赵彻问：“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五年前雪落失踪那时开始起。”
如果说刚才暮江流的出现让杰克的算盘打乱的话，那他现在就有些咬牙切齿了：“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五年前你让我接近萧重，那时你一开始就打好了瓮中捉鳖的主意，只等着我们自投罗网？”
赵彻面无表情的点点头：“是啊，我都知道。”
杰克抵着他头上的枪口又紧了紧，几乎忍不住当场就要开枪：“今晚的事你也是知道的？”
“不知道，知道的话，我就不会放雪落出来。”
赵彻十分诚实的坦白，又忍不住笑了起来，无端的多了几分妖魅：“你小心一点，万一走火把我杀了，我的遗嘱还没签字，你捡不到好处的。”
杰克忍不住粗暴的把他按倒，兜头打了几拳。
边上连暮江流都忍不住‘喀嚓’一声把子弹上了膛，但是赵彻硬忍着一声不吭。枪口还抵在他头上，面临生死关头的时候，这个男人什么都忍得。
“住手！”萧重喝斥一声。
那边的杰克才心有不甘的停了手。
萧重扬声问：“赵彻，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这样吧，我放了你，你回去撤了你的人，两下里就此揭过，怎么样？”
赵彻冷飕飕的说：“不好。我得带着雪落一起走。”
萧重的脸上有些显而易见的杀意。
“只要我今天走出这里，我就一定是带着雪落一起。萧重，你可以在这里杀了我，但是这边我一死，那边我的人立刻就会向外发令轰掉你们家祖上几代传下来的宅子！五年前我炸过你家，但是那时我还估计这雪落的几分情面，所以当时没让人一路炸到里边去。现在我不怕了，这一秒你对我开了枪，下一秒你家所有人，你现在所有的一切，都跟我去陪葬！”
赵彻说完，转头对杰克轻笑道：“你开枪啊！你开枪试试啊！”
萧重看了一眼包围圈外全神戒备的暮江流等人，紧紧的咬住牙。他有把握在一秒钟里杀了赵彻，但是他没有把握在轰炸萧家的命令发出前，干掉赵彻底下的所有人。
赵彻是个疯子，他干得出来这种事。他能对自己最爱的人下杀手，然后留下遗嘱自杀。
“……放了他。”萧重慢慢地说，“让他走。一个人走。这件事就此揭过。”
他话音一落，与此同时手下人纷纷默契的让开一条路通向街道那边，但是几乎是立刻，杰克就大声吼道：“不行！”
他一手抓着赵彻，一手拿着枪，几乎要用枪口戳破赵彻脖子上的皮肤了。
雪落看他那个样子，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情绪激动之下失手走火，整个人冷汗刷的一下子就下来了。
杰克对萧重吼道：“我已经和赵彻决裂了，你当时答应我说会杀了赵彻，现在又说放他走，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这样我以后怎么办？萧少，你这样翻来覆去的做人，把别人置于何地！”
他现在已经和赵彻决裂了，也暴露在了明处，如果赵彻今天活下去，明天首当其冲要做的就是活宰了他。所以杰克今晚可以暂时失利一局，但是绝对不能放走赵彻。
萧重对于这点关窍是想得通的，但是他根本懒得考虑杰克的立场，一个有野心的背叛者而已，他只淡淡地说：“我有我自己的考量。大不了你让赵彻给你作个保，今后不为难你，这不就结了。”
赵彻的表情在夜色的阴影里，冷冷的一笑。
萧重想要带走雪落，这下就拿杰克的命来当弥补的人情了。
杰克知道自己走投无路，他原本依靠着萧重的支持，现在萧重立刻丢卒保车的把他抛弃了。眼下只要他放开赵彻，边上站着的暮江流立刻就会一枪结果他的性命。
暮江流这人谁的话都不听，虽然是赵彻的手下，但他只做他认为合适的事，到时候赵彻可以一脸无辜的说：我没有要为难杰克，是小流跟他有私仇，这个是他们两个自己的事。
“我不相信……”
杰克喘着气，反钳着赵彻的脖子，情绪明显激动起来，一会拿枪对着赵彻，一会又拿枪遥遥指着街道那边的萧重。
他这样子让包围圈中萧重的人都紧张起来，几乎是立刻包围圈迅速的收拢，人马调集在萧重和杰克之间，每个人都严阵以待。
赵家那边指不定还有什么私生子之类的，但是萧家经过五年前那一次，确确实实只有萧重这一个主心骨了！如果萧重有什么好歹，这个家族立刻就散了！
一个手下小跑到旧址大楼前，低声对萧重说：“萧少，快转移吧。”
萧重还没来得及表示什么，那边杰克就声嘶力竭的说：“都不要动！你们都不准动！谁动我就杀了他，到时候你们两家的人一起陪葬！”
雪落‘刷’的一下，脸色就白了。
萧重很想这时候就宰了赵彻，但是他又实在是不能冒着毁掉自己家好不容易振兴起来的风险，权衡一下还是问手下：“有没有办法让狙击手进行远程干预，把杰克给……”
手下低声说：“我们没带狙击手，少爷如果要调的话，得等上半个小时。而且就算出动狙击手的话，这样的可视条件，难保不会在混战中伤到赵彻，甚至有可能杀错人……更何况，那个人还没出现，我们带来的力量不能全部暴露。”
萧重的脸色沉了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雪落突然‘刷’的抽出萧重口袋里的枪，还没瞄准就被萧重一把按住了：“你这样不行，虽然我很想看到你宰了赵彻，但是现在宰了他咱们就都得陪葬了！”
雪落感觉到自己手指尖在微微发抖。是的，这个时候并不是她的最佳狙击状态。
她看到杰克在拿枪指着赵彻的时候，会觉得很焦急，很恐慌；但是她心还是定的，这个男人死了就是死了，大不了我跟着他一块儿走。
但是当杰克指着萧重的时候，她满心想着的，都是不能让萧重受到伤害。当着萧氏旧址的面前，当着已经破败的萧氏大楼的面前，她不能让萧重受到伤害！
“萧重……”
雪落一说话，唇边就会冒出微微的白汽，衬着她的沉重喘息格外明显，“……你一直问我为什么要骗你，我告诉你，妈妈失踪前说，一定要找个真正疼我的、爱我的男人、把他抓的牢牢的，一辈子、两个人，就这样走下去……她说我必须答应她，她才能走的安心。我答应了她，我对她发了誓……”
她的喘息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但是，我食言了，我没有做到……萧重，我欠你的，今天我统统都还你了。”
……我不能看着赵彻在我面前被杀，就像我也不能看到你在我面前受到一点点伤害一样。
萧重的声音好像被卡住了，刹那间他只能呆呆的看着雪落，喀嚓一声子弹上膛，然后举起手臂，瞄准，扣下扳机。
那一系列的动作都标准得可以写进近距离狙击教材里，完美而精确，好像他一辈子都再也看不到这么漂亮的动作了。
‘砰’的一声枪响。
萧重仓促的回头，只见赵彻的身形顿了顿，接着颓然倒了下去。
纯铜的弹头具备极强的穿透力，从腹间柔软的组织器官里穿透出去，从背后穿出来，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旋转剿杀来消耗弹头前进的力量。
它直接穿透了赵彻，然后进入了杰克的身体，在肋骨间疯狂的旋转，刹那间可以把直径十五厘米以内的器官绞成碎片！
杰克被巨大的冲击力冲得退了两步，然后仰天倒了下去。
雪落全身都在发抖，她从来都是从容的，没有人见过她这么失态的样子。
萧重因为眼前的突变而错愕，下意识的上前去扶了一把，但是紧接着雪落狠狠的挥开了他，跑上前一步，膝盖一软摔倒在地，又踉踉跄跄的爬起来向赵彻那个方向跑去。
“赵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