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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公想了想,总把你这般雪藏着也不好,兮兮,你应该多多接触别的人。”

我的头有些大,这是一种变相地把我推销出去吗?

我看了一眼窝在沙发中的老者,却是说不出一句拒绝的话。时光已经压榨了外公太多的东西了,我有些心酸:“外公,如果能遇到好的,我一定一定把自己嫁出去,好不好?”不再任性一意孤行地当朱丽叶,也不再幻想自己能成为云蕾,我只是一个平凡的莫子兮。

“好,”外公安慰性地拍了拍我的手,“我们家兮兮这般好,肯定能遇上那个男人。快些洗洗睡觉吧。”

我慢慢地走入房间,然后将被子压在身上,闭上眼睛什么都看不到的感觉真美妙。

珊珊拖着她那个硕大的行李箱,带着凛冽的寒风敲开我家的大门时,我正睡眼惺忪地打着呵欠,陈妈煎的荷包蛋在我的蹂躏之下变得惨不忍睹,五分熟的蛋黄被我戳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正涓涓地往外流着,珊珊一把拿起我面前盛着牛奶的玻璃杯,“咕嘟咕嘟”地一口气全部倒进了肚子。放下玻璃杯后,她的唇边留着一圈白色的沫子,如同小胡髭。我伸出手,拿了一个新的杯子,到出盒子中的牛奶,喝了一口,默默地在一边解决早餐,无视这个偷得浮生半日闲的不速之客。

她的脸上戴着隔夜的残妆,还有两道疑似泪痕的水渍,青黛色的眼圈裹杂着早已晕染开来的眼线,直教人不忍细看。

“陈妈做的三明治的味道很不错,放了你最爱吃得培根和鸡蛋。”我体贴地夹起一块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上。

今天家里很安静,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去参加谢小开他们家公司的经销商年终尾牙会了,我向来是不热衷于出现在别家公司这些杂七杂八的宴会或者活动中的,外公看看我,随我做一个自在地懒散人,我正好乐得清闲。

“怎么了,一副苦大仇深的狰狞样?”我吞下手中最后一口三明治,擦了擦嘴,施施然问她。

“他令堂的,罗霖竟然去会所!去了也就罢了,竟然连后续工作都没有做到位,领口上留了个深红色的口红印,老娘从来用的都是粉色系的,他除了是去找女人还能去干什么!”珊珊狠命地嚼着一个鸡蛋,好像在生啖某个人的肉,牙齿嘎吱嘎吱咬得响亮。

我翻开面前的报纸,直奔娱乐版,“那你给了他解释的机会没?”

“这是自然,结果他说,就是陪客户去喝了点酒,什么都没有做。生生啊,什么都没有做能有口红印吗?”

“或许他们只是纯聊天?”我随口发表了一番言论,《姜凝眉深夜密会女友,疑似曝同性恋传闻》豆大的字瞬间攫获了我的眼光,草草扫了一下,发现最近的狗仔真是无聊,哪个女明星稍微和哪个男性搭了三两句话,就被传成有奸情,而和哪个女性朋友勾肩搭背,手挽了手一下,就会被传成性取向有问题,前一段时间还和顾睿在传桃色绯闻,转眼间竟然和女人搭起了边,这年头,明星难当啊,我摇了摇头。

“生生,你觉得有纯聊天那么纯洁的事情发生吗?”

“这个自然是没有的,不过,珊珊啊,他陪客户去会所,场面上的事,终归是需要逢场作戏的。”

“要是顾睿也这样呢?”珊珊的大嗓门刚刚吼出这一句,便缴械投降,眼神充满歉意,讪讪地耷拉着头,“那个……生生啊……”

“我敢保证顾睿去这样的场所只会比罗霖多。”我面无表情地回了一句,淡淡的,连我自己都开始佩服自己,泰山崩于面前而色不改,虽然在听到那个名字时,全身的血液在血管中齐齐刹车,偃旗息鼓,过了好一会,才听到心脏跳动,血液回流的声音。

如果是我,我又该如何呢?是哭是闹吗?还是像许倾城一样默不作声地帮父亲小心地掩去衣领上的残妆?我自问没有许倾城那般容量,这种事情,发生在珊珊身上,我还会气闲神定地对她说,应酬这种事,对于他们这般的男人来说,都是难免的,但是,如果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呢?或许会闹得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吧。

“珊珊,你说为什么这种事情发生在男人身上都是习以为常,而发生在我们女人身上却是一次不忠,永生不用呢?这个世界真的是没有所谓的公平。”

“因为是上千年来的恶习,以前早已习惯了一个正妻,几个妾室,所以现在男人私心认为,家中红旗不倒,在外彩旗飘飘是一件很是拿的出手的事,所以才有了小三、小四啊。”

“你打算怎么办?毕竟,一切不过是你的揣测。”我翻过一页报纸。

“我也不知道,生生,前天我们还在打算什么时候结婚,该买些什么,今天却闹到了这步田地,如果真的结婚了,会怎么样呢?”她落寞地放下筷子。

“至少不会比现在差到哪里去,哪里有一生都顺遂的夫妻呢?而且,你都说这是一种恶习啦,换一个男人,还会这样的。只是迟些或者早些罢了。”我掏了掏耳朵。

“所以啊,生生,父母都说你会幸福的,可是,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是那幸运的十万分之一,而不是那些不幸的芸芸众生?我从来都没有和你讲过,我的父亲,其实在我很小的时候,外面就有女人的,那时的我一点都不懂事,有一个晚上,还跟着父亲一起住到那个女人的家,你说,要是这件事,被我妈妈知道,她有多么地不堪?”

我默默无语,托尔斯泰在《安娜&8226;卡列尼娜》的开篇便写到: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然而对于我和我身边的那些人而言,我们不幸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外乎是父母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不过是为了下一代的成长而苦苦支撑,然而他们所不懂的是,那不过是他们一厢情愿的说辞,对于我们而言,这般的相敬如冰,或者是惊天动地的轰烈,还不如早早分离了好,免得受一些吵架声的荼毒,至少可以落得耳根清净。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死了都要爱,不哭到微笑不痛快,宇宙毁灭心还在,把每天当成是末日来相爱。一分一秒都美到泪水掉下来,不理会别人是看好或看坏……”珊珊的手机在嘶吼着。

她掏出来看了一眼,便默默地放了进去,那首歌在客厅重复了几次之后便重归寂寞。

“矫情,”我评了一句,“你就不怕他再也不打给你了?”

“要是他连这么点耐心都没有的话,何必还要在一起?我的气还没消,暂时不想听他的声音,不然又要起争执,那才要两败俱伤,不需要谈未来了。”

我从冰柜中取出两罐RIO,隔着一张桌子,伸手便抛给了她,在上方划出一道好看的抛物线,恍若人生的曲线图,低谷*在短短几秒钟便写就。房间的暖气开得很足,拉开易拉罐,猛地仰头灌下一口,冷冽的鸡尾酒倏地掉落到胃室,如一阵冷风拂面而来,灼热的脑子顿时清爽了不少。

“珊珊,nozuonodie,别太过了就行,”然而当我看见她那张惨不忍睹的脸时,心里还是软了一下,补充了一句,“前一段时间总是你借我一只耳朵,现在轮到我贡献自己来盛你的苦水啦,有什么不开心的,尽管说出来吧,总归,你身边还有一个我。”我做样掏了掏右耳,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

细细算来,我们的身后原来早已流淌了一地的光阴,看着珊珊这张布满泪痕的瓜子脸,我很难将她与小时候那个带着点婴儿肥的憨厚女孩子相对应起来。在我与她之间,时光并没有为我们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现在所能回忆起来的,也不过是些云淡风轻的画面。原来12,并不是一个很大的数字,在这个数字之后,再加上一个时间单位——年,也并不是很长的一段时光,至少不会教人想起沧海桑田、天荒地久,亦不会载入薄薄的史册,变成几行毫无意义的铅字。现在所能回想起来的,也不过是两个人抱着手机,在各自的天地里絮絮地唠叨上一些不痛不痒的小事,以此来提供友谊的养料。羡慕着彼此的羡慕,忧伤着各自的忧伤。原来我们在不知不觉中早已穿过了七年之痒,我最好的朋友,每每我说起这几个字时,无需要再说出她的名字,大家都能知道我说的就是珊珊。在孤立无助的黑夜,在明媚灿烂的白日,我知道,不管她身在何方,她总会借我一只耳朵,分享我的喜悦,分担我的伤痛。会花痴到同时恋上一个人,可是,她总是乐意为我当一只青鸟,“兮兮,你看,傻子都知道在我们两个人之间如果硬是要选择一个的话,他肯定会选你的啊。”平安夜的时候,出于好玩的心理,我给那个长得还算不错的男生写了一封情书,大致内容早已记不清,只记得很是掉书袋在后头写上了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想要借此来彰显一下小清新。珊珊很是快活地拿着我这封书信跑去找他,最终,我却畏畏缩缩地退了一大步,听说在珊珊将要到达他的教室门口时,我的来电及时把她拽了回来。

那个平安夜的晚上,我们窝在宿舍大快朵颐,一个硕大的柚子在短短的时间内,便被我们吃尽了,及不文雅地坐在写字桌上,晃荡着双腿,一瓣一瓣吃得口齿生香。现在一个人对着红心柚子时,却已然没有了吃得*。

“兮兮,我的还不都是那么些破事,为什么发生在你的身上时,我总能讲得头头是道,分析地丝丝入扣,而真的当这些事降临在我自己身上时,却怎么也说服不了我自己?”她扯了几张面巾纸,擦了擦脸。

“因为没有亲身经历过的事,我们都无法真正地感同身受,虽然嘴上可以讲着一把一把的大道理,但是等真的遇上了,绕来绕去也统共不过几个字,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或者是算了吧。”

“所以说人生若只如初见,或者是不如不遇倾城色这般的喟叹还是真有些深意的。”珊珊洗了一把脸,怀中抱着一个泰迪熊,坐在沙发上,眼神呆滞,只是愣愣地直盯着地板上的某一点,我顺着她的眼光看去,只能看到几块块被切割成不规则形状的光斑,拼凑起来,正好像一只荷鲁斯之眼,怜悯地看着我们。空调的扇叶在不住地转动着,尽忠职守地吐出热气,平添一丝烦闷,有一条红色的细绸子系在空调下方,随着热气不住地旋转,恍如那日在乌镇连理树上随风飘荡的带子。“愿琴瑟在御,莫不静好”,“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如此这般的念想刻在红色的绸子上不住地闪过脑海,是啊,只愿君心似我心,这是千年以来所有痴情女子的喟叹。

那天我尚沉浸在上一段情殇之中,所看到的的不过是物是人非,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我听见顾睿问我,是不是两个并不相爱的人,月老会让他们仁慈地相惜?所有的一切如今都有了回答,乌镇啊乌镇,我所有的故事都在那里绽放,那片水承载了我一腔少女粉色的柔情,却吝啬赐予我一个瑰丽的结局,只余桃花瓣片片随波逐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这究竟是乌镇对我的怜惜还是残忍?我不得而知。

我回首看见了自己枯萎的爱情,如一支被秋风扫荡过的夏花,萎顿于地,再也不复最初的纯美。但是我仍然感谢那一段岁月有他的陪伴,因为他,我愿意素手做羹汤,因为他,我明白了有些事情无须强求,只需在我最美的年华遇见他。

“假如我来世上一遭

只为与你相聚一次

只为了亿万光年里的那一刹那

一刹那里所有的甜蜜和悲凄

那么就让一切该发生的

都在瞬间出现

让我俯首感谢所有星球的相助

让我与你相遇与你别离

完成了上帝所作的一首诗

然后再缓缓地老去。”

(——席慕容《抉择》)

那一刻,在珊珊呆滞的表情下,一种名为“不甘心”的气随着飘荡的红绸子一丝一丝地抽离我的身体,飘散到过去的时空。

“25岁的余生生可以任性,但是26岁的莫子兮却要大气。”某一天,子裴掰开我伏在脸上的手,为我拭去泪水。

“26岁的珊珊可以脆弱,但是27岁的珊珊却要坚强。”我照着当时子裴和我说的话,变换了一下,轻轻地伏在她的耳畔。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忍不住悲伤。”珊珊哑着嗓子。

“嗯,我允许你悲伤,但是不能过度沉浸在这个泪水的国度中,我们还有好多事情要做。”

我们早就过了那段无忧无虑的岁月,不能再躲在父母的羽翼下专心地哭泣,只能在自己书写的正传中充当主角,虽然不能像希瑞那样,只消高喊:“赐于我力量吧……SHE—RA,SHE—RA,SHE—RA,SHE—RA,SHE—RA,我是希瑞……”所有的障碍都会被一一清除,但至少还能满是伤口地披荆斩棘,这便是成长,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在遇到工作与感情上的烦心事时,总是乐于找同事倾诉,而不是一味地跑到父母面前埋首痛哭。

接到爸爸电话的时候,我和珊珊各自拥着一个抱枕,想要坐到地老天荒,身后的背景音乐放着《Hey,jude》:

HeyJude,dontmakeitbad嘿朱迪!别沮丧

Takeasadsongandmakeitbetter找一首哀伤的歌把它唱得更快乐

Remember,toletherintoyourheart记得将它唱入你的心田

Thenyoucanstarttomakeitbetter世界就能开始好转

“爸爸”这两个字俏生生地在屏幕上跳动着,我惊了一下,划开了屏幕。

“生生,明天爸爸从香港回来,要带点什么吗?”

听着他小心翼翼近乎讨好的语气,我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如同被一只蜂螫地生疼,内心酸涩,恐怕爸爸着一辈子都不曾用这般语气和别人说话吧。

“嗯,不需要了,爸爸,我这边没什么缺的东西。”语气略显生硬。

电话那一边顿了顿,一秒、两秒、三秒……我心中慢慢地默数着,十秒,我有些不忍心,“爸爸,去澳门方便吗?我想吃安德鲁的蛋挞。”

“方便,当然方便。”他的声音好像一个抢到了一块糖的孩子,是那么的雀跃,带着我的心情也愉悦了不少,原来爸爸是如此地容易满足。

“嗯,那我明天去杭州。”我轻轻地挂断了电话,是有多久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无法自拔,而忽略了身边的至亲?那相连的血脉此刻在体内隐隐作痛,突突地跳将着,似是要破体而出。

HeyCamille,dontmakeitbad

Takeasadsongandmakeitbetter

Remember,toletherintoyourheart

Thenyoucanstarttomakeitbetter

我对自己默默地念上三遍。然后起身,做一道莫氏意大利面。

锅中的水“咕咕”得冒着气泡,黄色的面条上下翻滚,在沸水中画着圈儿。不闻不问地任它们在锅中折腾上10分钟,便捞出来放入冷水中,冷却之后浇上特质的番茄与肉末,一道活色生香的意面便成型了,这是我最为拿手的一道面,因为在法国念书的时候,我和司马奕都比较懒,周末一般都在灿烂的阳光中睁开眼,慢腾腾地等着12点的到来,然后在厨房煮上一大碗意大利面,分而食之,我很清晰地记得,我们有一段时间,连续吃了15天的意大利面,后来,为了防止脸吃成暗黄色,于是便跑到陈氏兄弟买上一大堆的蔬菜和肉,放在冰箱里慢慢煮。

我把盘子放在珊珊眼前,顿觉食指大动,索性不顾形象地大快朵颐起来,顺带招呼陈妈一块来消灭满满的一大盘面。

“珊珊,你应该对自己说Iwillstartfresh,besomeonenew。你看,连Elene那般丧父丧母的还能打起精神来,梳洗打扮一番去学校念书,而你不过是和他吵了架,有什么好委顿的,至少,还有我这个悲剧人物在你面前,你那点小小的伤,根本不算什么。我的两段恋情和演电视剧似的,中间充斥着各式狗血的剧情与浪漫的童话,不管是灰姑娘遇上落魄的王子,还是白富美与高富帅坠入爱河,演来演去,最后只剩下我孑然一身,所以,以后凡是和他遇上不开心的事,只肖想想我这个比你惨的人便可以了。”

“那是因为生生你的神经莫名的大条,所有的疼痛都被你自动缩小了十倍。”她毫不客气地还嘴。

“所以啊,我们要学会把太细的神经给割掉,这样才会比较容易睡得着。”我打了一个饱嗝,“既然生活是一出狗血剧,我们就要拿出娱己娱人的精神把这出剧本好好演下去。”

“生生,你看,现在阳光正好,微风不燥,花儿也还为开到茶靡,可是,他又在哪里呢?”

“他在手机的那一头,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听到他的声音。”我揉了揉肚子上赘肉,无奈地发现它正有不同膨胀的趋势。

“可是,生生,我曾经在论坛潜水的时候,看到过很美的文字:从前的的脚步好慢,从一个村子到另一个村子,要走一天时间,从前的爱情也很慢,慢的,用一辈子去等一个人,慢的,一生只够爱一个人,现在,快到每日早早起床,来不及说早安,来不及拥抱,现在又有谁在白蘋洲上忘穿春水,只为等鸿雁传书?现在,联系人与人之间的纽带真是脆弱,只能靠着看不见的网,把声音运输到对方的耳边,仿佛一夜间,便可以断了关系。”

“不,脆弱的并不是那张网,而是起伏波动的人心。”

我真想为自己的睿智击节而歌,到最后,却只能将唇角僵硬地拉扯至耳边,展示出一副哭笑不得的鬼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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