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被轻视的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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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望有些担心地看了看被韩姿用力摔上的大门，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抬起自己还在微微发颤的双手，刚才胜利的喜悦再一次跃然心头。脸上不由得再次露出笑容，紧紧地捏住了自己的拳头。

他已经全然忘记了比赛的目的，只是依然沉浸在惊心动魄的比赛胜利后的兴奋之中。

他似乎抓到了一些什么，但是又说不明白。对于电子竞技，他现在有了和之前完全不同的理解和认识。但是，他总觉得他现在认识到的电子竞技，和小何还有韩姿口中所说的，总是差了那么一些意思。

回过神来，吴昊已经回房休息了，小何则收拾着手机钥匙，抓着钱包正准备出门。

“哥，你上哪去？”何望好奇地问了一句。

“买菜啊，你不吃饭了？”小何头也不回地走到门口，换上了穿得有些老旧的运动鞋。

何望从椅子上一蹦而起，紧跟着小何到了门口，也开始换鞋子：“我跟你一起去吧~”

小何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何望。放在以前，他就算把何望绑着出门，何望也是要以死要挟的。主动和自己出门，还是去买菜，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不过想到刚才比赛获胜，这时候何望大概也是心情大好，行为和之前有些差异，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想到这里，小何揣着裤兜在门口等着弟弟换鞋，默许了他的行为。

“刚才她飞先知那一把真的是超惊险，我都吓尿了。。。”去超市的路上，何望喋喋不休地跟小何继续抒发着自己激动的情绪。

“。。。”小何一直没有打断自己的弟弟，只是始终微笑着默默听着。思绪飘得有些远，想起了一些陈年往事。

“。。。我一定能成为职业选手的，我能靠这个养活我自己，只要我做的足够好，我还可以连小望一道养活！。。。”

“。。。电子竞技不是玩物丧志！你们相信我！这是我追求的职业，请你们理解我好吗！。。。”

“。。。我一定会证明给你们看的，我会成为世界上最好的电子竞技选手，我不是社会败类！。。。”

“。。。小望，对不起。但是哥哥不会放弃的，哥哥不会让你一直跟我过苦日子。。。”

“。。。”

“。。。哥，哥？哥！！！！”一阵摇晃把小何从思绪中拉回现实，扭头一看，何望正挑着眉毛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

“不好意思哈，刚走神了。”小何笑着揉了揉何望的脑袋，继续向前走去。

何望有些嫌弃地甩了甩头，快步跟上小何。他从小就不喜欢小何摸他的脑袋，他把这归结为“人类心理本能的一部分”。

穿过马路便是超市，兄弟二人停了下来，等待着红灯。

“哥，给我讲讲你之前想打职业的故事呗？”趁着两人站定，何望一脸期待地向小何看去。

小何却依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陈年往事了，有什么好讲的。就是练习练习练习，然后被你昊哥暴打，然后就没了。”

何望嘴角一抽，原来吴昊很早之前就开始虐自己的哥哥了。怪不得在对自己动手的时候感觉这么娴熟。

“没事的，等我以后变再厉害一点，虐他给你报仇！”何望信心满满地拍着小何的肩膀。

“。。。”小何没有吭声，眼神中多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等你跟韩姿的赌打完，就不要玩游戏了吗。”红灯转绿，小何抬脚向斑马线走去，“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读书。先把你的书读好了再提别的。”

“我哪里没好好读书了嘛。。。”何望楞在原地看着小何的背影，默默地嘟囔了一句，再次跟上小何。

“我的亲哥，你到底是为什么这么排斥我继续打游戏？”何望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不会是嫉妒我天赋比你好吧？”

“滚！”小何白了何望一眼，继续向前走去。

“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接着玩儿了啊，我觉得星际争霸挺好玩儿的啊！”何望有些不满地抱怨。要知道，让何望这种呆木鱼觉得一件事情特别有意思，也是件非常困难的事情。

“好玩儿吧，”小何继续语气不轻不淡地回答着，“好玩儿你也不能玩儿，玩儿多了你就没心思读书了。”

何望一脸无语地跟着小何进了超市。从刚才开始，小何半句话不离读书。看着小何前去取购物车的背影，何望张了张嘴，似乎下定了决心：“哥，我想再坚持看看。”

“你要坚持什么？”小何伸向购物车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语气中有些恼怒的回答着何望，“你就觉得好玩儿所以你就要把它当作你今后的工作？可能吗？这不是你一直觉得最搞笑的情况吗？”

沉默了一下，小何语气也变得稍稍平缓了一些：“小望，别人走过的断头路你就别再走第二次了。我们要死要活地往这条路上走，有我们自己的执着在。你不懂，你也不用懂。你做好你自己的事，等适当的时候，你再去考虑你人生的价值。现在，你就像大多数人一样先把自己的路走走宽，别像我这样一头撞死在墙上，好吗？”

“。。。”面对小何诚恳的表情，何望也沉默了。只是，刚才小何说到的执着，让何望稍稍有些在意。

见何望不再说话，小何轻轻叹了口气，取出购物车向超市里走去。

何望默默地跟在小何身后，一言不发地看着小何挑选着需要买的东西。兄弟二人就这样一前一后默不作声地走着。

他们的执着，到底是什么呢？何望还是毫无头绪。他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每次从学校回来，哥哥都要因为逃课上网被老师打电话到家里告状。每次告完状，小何就少不了被爸妈一顿打。打完之后也不见奏效，第二天接着逃。

可是，总是让何望觉得很奇怪的是，即使这样，每每挨完父母一顿打，回到房间，小何总还能神采奕奕地跟自己讲今天他在游戏上碰到了谁，打得怎么样，状态好不好。讲得眉飞色舞，唾沫横飞，着实被当时的自己嫌弃了一阵。

后来，他也习惯了哥哥这模样，每当小何跟他叙述今天战果的时候，他总是显得很应付。即便这样，小何依然每天都讲得津津有味。

何望记得，每当提到那些事情的时候，小何的眼睛总是很亮，透露着一些他看不懂的丰富和精彩。

但是，自从爸妈走后，他已经很久没看到过小何这样的表情了。

“哥，”想到这里，何望又一次停住了自己的脚步，“电子竞技。。。”

小何被何望叫了一声，也停了下来，扭过头看着他。

何望看着小何的眼睛，抿了抿嘴唇：“电子竞技，究竟是什么？”

小何同样盯着何望，盯了几秒，没有回答何望的问题，回过头去继续向前走了起来。何望瘪了瘪嘴，失望地低着头跟上小何。

走到了买罐头的柜台，小何在柜台上挑拣起了罐头。

“小望，你喜欢吃沙丁鱼罐头吗？”小何突然问了这么一句。

何望一愣，摇了摇头。他从小就不爱吃鱼，他总觉得鱼刺实在是太麻烦了。而且鱼肉总是有些泥土的腥气。可是他奇怪的是，小何应该不会不知道他不喜欢吃鱼才对。

“电子竞技就像这个沙丁鱼罐头一样，”小何晃了晃手上的罐头，“有的人喜欢它，有的人讨厌它。喜欢它的人，说不出哪怕任何一个理由来喜欢。讨厌它的人，可以有千千万万个借口讨厌。”

“你问我电子竞技是什么，我也说不完全。你光从定义上说，不过就是带有对抗性质的电子游戏罢了。但是电子竞技对于我们这一代人，意味着很多很多道不明的感情。”

小何放下了手里的罐头，背靠着购物车看着何望：“在我们看来，电子竞技和体育竞技是一样的，说得好听一些，就是和平年代的战争。说得难听一些，做电子竞技就是古时候靠着达官贵人养着的一票艺人。更何况，靠着打游戏赚钱过日子，这种事情本身听来就特别不靠谱。”

“但是对于我们来说，游戏意味着太多东西了。你知道吗，我看过的第一场电子竞技比赛，是一场魔兽争霸的比赛。暗夜精灵和人类的对战。比赛打得特别久，最后暗夜精灵所有的部队都没有了，也没有钱了，只剩下一个满级的英雄。人族也是没有钱，只有一个会传送的英雄和一支部队。”

“我当时觉得这个人族赢定了，结果每每人族部队遇到暗夜精灵的那个满级英雄的时候，都只能仓皇而逃。我当时觉得特别纳闷。一支部队对上一个英雄，为什么要跑呢？但是最后，人族部队还是强行拆光了暗夜精灵的所有建筑，这才赢下了那场比赛。”

“后来我去找了那场比赛的录像。我第一次完完全全被那个暗夜精灵玩家折服了。他利用英雄的特性和能力，在前期劣势极大的情况下疯狂地提升等级，靠着一个英雄牵制着人类的整支部队。但是，最终决战的时候，暗夜精灵的部队还是没能摆脱前期巨大的劣势，最终团灭。那个玩家用最后的经济买活了自己的英雄，一个满级的恶魔猎手。就是这个恶魔猎手，人类部队耗尽千辛万苦最后也不敢与其正面交锋。虽说最后惜败，但是直到游戏结束，这个恶魔猎手还是人类部队无比忌惮的存在。”

何望看着打开了话匣子的小何，似乎又一次看到了小时候哥哥眼中那种神采奕奕的神色。

“对我们来说，这就是电子竞技。无论在什么困境之中，哪怕是绝境，只要还有一丝微薄的可能性，就永远不会放弃。奇迹在每一秒都有可能发生，而创造奇迹的那个人，就是真正的电子竞技玩家。”

“电竞的历史里，赢家太少了。但是我能记得人太多了。电子竞技是残酷的，失败者永远都会比成功者少，但是那又如何呢？在我看来，每一个职业电子竞技玩家，血液里都流淌着属于电子竞技的精神。我们不懂得妥协，不懂得放弃，不懂得随波逐流。多少人告诉过我，这样子的人在社会上立不了足，但是他们不知道，多少奇迹都出现在这些立不了足的人身上。他们在苟延残喘安身立命的时候，我们抱着我们的理想和信念，一样依靠着自己的努力，也在创造着历史。所有人都在批判我们的叛逆，可是没有人一辈子都在叛逆啊。到后来，我们也只是尽着自己的最大努力再坚持我们的信念而已。”

“永远不轻言放弃，这就是电子竞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