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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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人听了林熠熠的话，随即皱起眉头，神色不悦地问：“去金陵做什么？”

“想去看一看，玩一玩。”林熠熠回答，她心里盘算好了，先用游玩当借口，哄得老夫人答应，等她去到南京，再跟林敬亭撒个娇，说想去上学，地点都选好了，就是林敬和任教的私立学校。

虽然林敬和说要回家跟他娘商量，但林熠熠知道他最后肯定会去南京的，林敬和出去留洋两年，接受外界开放的思想，也开阔了眼界，肯定不愿意窝在林宅当个无所事事的小少爷。

只要她能争取到林敬亭点头答应她留在南京，那老夫人这边就不是问题了，林敬亭是孝子，却也是一家之主，很多事都是他说了才算。

今天看到李玉生病的模样，她心里又多了个备用方案，不过得等林敬亭回来，先看看他的态度再说。

“女孩子家哪有到处跑的道理？你十六岁去留洋，如今十八岁，早到了嫁人的年纪，你就老实呆在家里哪也不许去，多学点规矩或是去跟你三姨娘学苏绣，免得到时找到登对的人家，却被人嫌弃。”

真是三句不离结婚，林熠熠暗地里翻白眼，将椅子挪到老夫人身边，抱着她的手臂撒娇，“娘，我不想那么快嫁人，我想多陪你几年。”

“哼。”老夫人非常不屑，张嘴就揭她老底：“不想嫁？那当初是谁寻死觅活要跟着白公子去留洋的？古人都说了，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林熠熠：……

林小姐这段黑历史真不知道还要被提及多少次，林熠熠却是连白少爷是圆是扁都不知道，这锅背得实在沉重，还不能甩。

“当时我还小，不懂事。”

老夫人拍拍她的手，一本正经道：“乖，这件事没得商量，今年年底挑选好人家，明年你一定要嫁人。”

林熠熠：……

嫁进一个陌生的家庭，然后立一大堆的规矩，从此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地跟一个不认识的男人睡……

想想都起鸡皮疙瘩，真要那样过日子，还不如干脆杀了她。

吃过早饭，老夫人让林熠熠别再去李玉的院子，林熠熠没听，又去了一趟，李玉正好醒过来，在喝白粥，看到她走进来，便喊了声姑姑，语气弱得几乎听不见，不过还是很周到地让丫鬟去给林熠熠搬个鼓凳来床边坐。

林熠熠坐下来后问：“还发烧吗？”

李玉丹田无力地回道：“现在没有，就是身子酸疼难耐。”

“发烧是会这样，你得多喝水。”林熠熠安慰她，李玉原本挺圆润的身材，经过这番折腾，看起来像是清瘦了几分。

两人聊了几句，就听到屋外传来说话声，最响亮的是二姨娘的声音，只听她由远到近一路说道：“一早就听说玉儿病了，真是遭罪呀，现在可好些了？”

二姨娘话音刚落，人已绕过屏风来到床前，林熠熠站起身相迎，喊了声二姨娘，随后发现大姨娘和三姨娘也跟着相继走进来，原来三人是结伴而来。

三个姨娘一台戏，她们一来，李玉安静的房间立时热闹起来，大姨娘二姨娘争着说漂亮话安慰李玉，三姨娘在一旁附和，李玉虽然精神不太好，却还是挂着微笑接待。

林熠熠站了一会发现没她什么事，就告辞出去了，走出屋子就看到林茜在院子外面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她好笑地走过去问：“你在做什么呢？”

林茜一脸不高兴地说，“我想去看嫂子，我娘不同意。”

林熠熠点头表示理解，吃早餐的时候，老夫人也是千叮万嘱让她少去李玉屋里，怕她被传染。

“我现在要回院子，你要一起去吗？中午听说有大闸蟹，你就留在我那吃饭吧。”林熠熠问她。

“太好啦！我最喜欢螃蟹了！”林茜开心地拍拍手，看到林熠熠往外走，便蹦蹦跳跳地跟了上去。

“对了，我哥昨天回家就跟我娘说了要去教书的事，我娘同意了。”

林熠熠挑眉，“是吗？那小哥打算什么时候去江宁？”

林茜在路边随手摘了朵红花，放在鼻尖闻了闻，又臭美地夹到耳朵上，才很欠扁地说：“我不知道呀。”

林熠熠倒也不急，只要林敬和能去教书就好。

林敬和却是个守信的人，事情一旦决定下来，第一时间就来找林熠熠，说他决定初十那天出发去江宁。

林熠熠算了一下日子，发现只剩两天，不由得问：“这么急？”

林敬和道：“那边正缺地理老师，我是去补缺的。”

林熠熠点头，道：“我原本想与你一起去趟江宁玩，不过我娘不同意，我正在想其他办法，若是有机会去，我去找你玩。”

林敬和不大赞同地说：“现在世道不太平，你还是听老夫人的话，乖乖呆在家里别到处跑。”

林熠熠很是意外地说：“小哥，怎么连你也这么说，你可是新派人士耶。”

林敬和一本正经地解释：“这并不是新派旧派的问题，而是安不安全的问题。”

“好的好的，我知道了。”林熠熠很是敷衍地回答。

林敬和自然知道这个妹妹是个不听劝的，但该说的话他都说了，也算是尽到当哥哥的责任。

林熠熠又问：“你去那边要去找大哥安排住处吗？”

林敬和道：“不了，学校有安排宿舍。”

林熠熠哦了一声，没再继续追问，林敬和是有意在疏远林敬亭，确切地说，他是有意在疏远林家，他跟新派人士越走得近，对自己这种封建保守的家庭就越不满，这很正常。

管家一早让人给林敬亭发电报，当天他并没有回来，直到隔天傍晚才赶回来，李玉已经不发烧了，只是整个人看上去很没精神。

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李玉想彻底恢复元气还得过一段时间。

因为有裹小脚的这个传统，有钱人家的女人根本都不做体育锻炼，身子弱也是理所当然的。

林熠熠知道林敬亭这趟来肯定不能呆久，便找着机会同他说话。

两人晚饭是陪老夫人吃的，之后又陪老夫人说一会话，直到老夫人赶人，兄妹才起身离开，到门口的时候，林熠熠对林敬亭说：“哥你送送我呀。”

林敬亭看她一个晚上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知道她有事找他，不过能憋到这个时候，也算是有长进，于是他乐呵呵地绕道送她。

林熠熠一上来就给他拍马屁，道：“哥，你的新发型不错呀。”

林敬亭为了表明支持独立的决心，就把辫子剪了，但他又不喜欢半截光头半截短发的模样，干脆就将头发全剃了，成了个大光头。

林熠熠此时夸他的发型好看，可以说是非常虚伪了。

林敬亭摸了一把自己的大光头，哼笑，“好不好我自己很清楚！”

标准的马屁拍打马蹄上，林熠熠却狡辩道：“光头也比之前的小辫子强。”

林敬亭哈哈直笑，笑容里是满满对自己亲妹子的宠溺，“行了行了，你究竟有什么事？”

林熠熠收起嬉笑的表情，说：“我这里有个提议，你要不要听听看？”

“说吧。”

“嫂子的病虽没大碍，但还是很虚弱，让嫂子去江宁住一段时间吧，毕竟那里是她的故乡，可能心情会好一些，而且那边有几家大医院，对她的康复也会有帮助，你还可以让她去劝说你泰山大人，听说嫂子未出嫁时，她爹可是最疼爱她的呢，你和其他人晓之以理，嫂子动之以情，里应外合，还怕攻不下巡抚大人。”林熠熠一口气说完，就仔细观察着林敬亭，但对方只是摸摸自己光亮的脑门，没有说话。

林熠熠知道自己说这么多，或许只有一点能让林敬亭感兴趣，那就是让李玉去帮忙劝说她爹，林敬亭此时没有马上拒绝她，说明他听进去了。

之后两人皆沉默地往前走，翠萍提着灯笼走在前头，隔着一层油纸的烛火忽明忽暗，根本起不到照明作用，还不如天空的玄月来得明亮。

“我明天就要回去江宁，不能耽搁，你嫂子这种情况没办法跟着去的。”林敬亭说，他显然已经在考虑带上李玉的可能性。

林熠熠也是一脸担忧，道：“是呀，嫂子现在还受不了舟车劳顿，要不这样吧，等过两天她精神好点，我再陪她去，过去那边我还可以陪她解闷。”

林敬亭回头看她，一脸探究，道：“这才是你的目的吧？你想去江宁？”

看来，想成为一个成功的反派，智商也很重要的，林熠熠被识破后，倒也不觉得窘迫，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我是想去江宁看看，娘不许我去，但嫂子去江宁住一段时间确实有好处啊，而我也可以顺便跟着去。”

林敬亭笑骂道：“就你鬼主意多，行吧，娘那边我去说，你跟你嫂子收拾一下东西，过两天让司机送你们去。”

林熠熠长长松口气，只要林敬亭这边点头，老夫人那边就没问题，这一关算是过了，只要她能去南京，其他问题就不再是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