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9章 梵钟大音，人间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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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妆微洗，昭阳睡起。

直到玉环清晨醒来，身热颊红，寒颤畏冷，李隆基才发现，玉环竟然发了高热。

他十分担心，当即叫了随行御医诊治。

可玉环的脉象很是奇特，既是常脉又是病脉，时而若洪波之势，纵行跳动；时而如轻刀刮竹，往来不畅，御医也诊不出个所以然来。

想到这一路风餐露宿，许是中了暑热，许是饮食不洁，许是受惊不安——思忖良久，御医开了一剂桂枝汤。

说来这桂枝汤是将桂枝芍药相配，辛甘化阳，酸甘化阴，既发散风邪，又调和营卫，邪正兼顾，阴阳调节，是最好的补益剂。

凡是经过饥寒、疲劳或精神紧张后，有发热、自汗、心悸、脉弱等症，均可使用。如今贵妃这症状，服用桂枝汤应该有益无害。

但是桂枝汤要将桂枝、芍药、甘草、姜枣同熬；他们出行匆忙，哪里会带齐这么多的药草……

李隆基当即下令，要高力士带人分头去寻药草，领将陈玄礼赶紧拦下，催促皇帝快些启程。

毕竟此地距京城不远，叛军随时可能追杀上来，切不可耽误行程。

再者，这一路上皇孙贵族们吃了百姓的献粮勉强充饥，但士兵们饿了一天一夜，滴米未进，已经牢骚满腹，军心不稳，必须尽快寻找下一个驿站来补给。

看贵妃精神尚可，高力士也建议继续前行，等到了下个驿站再好好休整。

好在，下一站就是马嵬驿。

要知道这马嵬驿地处长安以西的马嵬坡，是西出长安的必经之地，官员在此歇马停驻，西域胡商在此集散，是关中最热闹繁忙的驿所之一。

此番，大家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马嵬驿。

午后时分，狼狈不堪的一行人终于抵达马嵬驿。

奈何，满心的希望又化为了无尽的绝望，马嵬驿里的情形比金城驿更甚——驿厅里空无一人，驿厩里空无一马，以往储存鱼肉酒食的驿库，如今却是空空如也……

对此，李隆基痛心疾首，却也无可奈何。

此时的他因为一夜未眠，已经睡意昏沉，但还是强撑精神，召来御医再次给玉环诊治。

说也奇怪，玉环虽然高热不退，精神却一直不错，双颊绯红的她无妆胜有妆，平添了许多妩媚柔情。

御医此番吸取教训，也不好再开什么方子，只说贵妃应是路途颠簸，疲劳体虚所致，拿了几颗天麻丸嘱其服下。

这天麻丸是李隆基素日服用的滋补之物，可镇静安神、补气强筋，乃大补上品，益寿珍品。

此番离京匆忙，御医也只随身带了这天麻丸。

看皇帝将信将疑，御医又嘱托贵妃需再服用热粥一碗，以助药性。

高力士一听，赶紧带人将库房犄角旮旯都打扫一遍，才扫出了一些沉米，熬煮成粥，端来给贵妃服下。

玉环喝下热粥，发了些汗，精神好了一些，李隆基这才稍许心安。

他陪着玉环在内帐休养安神，嘱咐高力士将剩余的米粥分给众人。

只是这些粥还不够皇亲国戚们填饱肚子，将士们依旧无饭可吃……

——

困意袭来，李隆基很快就沉沉睡去，玉环却毫无睡意。

此时的她，明明烧的晕晕乎乎，却又异常清醒敏锐。

看着被风吹动的白绸帐，她甚至能听到风里的各种声音——不管是皇孙皇子们的抱怨，还是禁军士兵们的牢骚，亦或是百里之外的长安城里的哀嚎……

玉环觉得这一切，真实又虚幻，她再次觉得自己置身于一个巨大的梦境，而且这个梦很快就要醒了……

她有些期待，又有些惊恐。

她想唤醒三郎和他聊聊，但看着疲惫的三郎睡的正香，她还是忍住了。

午后的天气愈发闷热，阴云沉沉的天空，像是憋着一场大雨，玉环也被耳边出现的各种声音弄得愈发焦躁。

原来这天麻丸虽是大补上品，益寿珍品，血虚阴虚者却不可妄用，食后易亢奋少眠，甚至致幻……

就在玉环烦躁不堪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弘远通亮的梵钟大音……

一声响彻三千界，唤醒人间大梦中——闻钟当下，玉环顿觉清凉寂静，热恼心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