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楔子．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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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玉阁上。

空端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安静地扒着面前的饭菜。

往日用餐时凝光都是派遣侍者把饭菜送到房间里。然而今天她却把空请到了群玉阁的宴会厅，邀少年一同用餐。

只是说是用餐，对方言语中却尽是试探交锋。

空对此并不怎么耐烦。他不耐烦的时候就喜欢随性而为，比如先前在蒙德时直接拿摩拉袋砸人。

但李明时离开前提醒过他，“你要让自己看起来像个人。”

于是空勉力压抑着心底升腾的破坏欲。

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凝光搭着话。少年微微垂着眸，没人留意到他逐渐涣散的眼神。

……

李明时本来不打算这么快回群玉阁上的。留云从钟离那里出来后虽然拉着玄鹿赤鹫就急匆匆赶来了璃月港，但她并不想赶着去见七星。

“反正帝君又不是真出事了。”仙鹤拍了拍翅膀，“不急，先去找萍儿喝杯茶。”

歌尘浪市真君和这几位长居绝云间的已经不知道多久没见面了。仙鹤现在只想找故人好好叙个旧。

李明时因着那一身岩神眷属的气息，也被捎带上了。萍姥姥在璃月港也是有居所的，不然也不会把尘歌壶弃置了。

小院子里。

留云兴致勃勃地跟萍姥姥讲述这几天发生的事。赤鹫和玄鹿插不上话，两位干脆到一边摆棋手谈去了。

瑶瑶这会在背书。李明时没什么事可做也不想做，就又把李明月换了出来——他不想教小孩子读书，但李明月兴致冲冲说要教瑶瑶学古文。

……

李明时透过少年的眼睛安静地观察着外界。

李明月本身就是招小孩子喜欢的那种类型，瑶瑶又年少老成，少年和小团子之间相处很和谐。

和谐得像是一触即碎的镜花水月。

镜花水月……

李明时自嘲一笑。

可不就是镜花水月么。

他蓦然想起自己梦到[罪人]的那个晚上。

“……你说你已经年近三十，早过了天天做救世梦的中二少年时期”虚无缥缈的声音发出一声叹息，“好吧，我理解你的意思了。”

李明时：“不，您没理解我的意思。我只把这当一个梦，仅此而已。”

李明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这种中二且幼稚的梦。但他确定自己对此是不感兴趣的。

青年即使在梦中也维持着清醒。

然后。

“您太理智又太克制。抱歉先生，我对您更感兴趣了。所以我还是要争取一下。”

“你觉得我给的许诺太虚假空茫那我给您一个比较实际的。嗯……我[预见]到，您会在另一个世界，创造与已逝之人的相遇。”

“……”

那一句[预见]，让本来只想把这个梦当做一场梦的李明时下定了决心。

毕竟，他至今不能接受，“李明月”的死讯。

十三年前的那个雨夜里，在那辆货车飞驰而来之时，双胞胎弟弟只来得及狠狠推了他一把。

他茫然地滚到公路的花圃边，雪白校服沾了一身的泥水。鼻梁上架着的近视镜镜片碎裂，他感觉自己眼睛很疼。

眼睛好像受伤了。但他来不及想自己会不会瞎，他在一片带着血色的模糊尽力地睁大眼睛看向马路中央。

然后他看到了满地血水。

还有很刺眼的白。

那是颅骨内血肉组织的一部分。

少年怔怔地看着那一切。

明月去哪了他想。

他为什么没看到明月。

……哦。

明月好像变成那团血肉模糊的东西了。

“滴滴滴”的消息通知声突然响起。

李明时从回忆里抽出身，然后就听到了一连串的“烦烦烦烦烦”。

少年清冷的音色染上了几分沉，李明时一下子联想到了他玩过的另一个游戏。

某个仙舟重犯魔阴身发作，或是见到某个龙尊时，似乎也是这个发音。

他面无表情地睁开眼。

“诶诶诶诶诶——”猝不及防跌进黑暗里的李明月发出一连串鬼叫，“时哥你不要总是突然把我挤下线啊！突然失重我心脏受不住——”

李明月被挤掉线的那一瞬，看到的画面就是自己突然坠入深渊。虽然那深渊不是深渊，只是意识海。

但失重感会存在。

然后。

“没事，死不了。”他听见李明时冷漠的声音。

李明月缩了缩脖子。

时哥怎么突然就心情不好了。

李明时心情当然好不起来。

他看了一场镜花水月，然后自作自受把自己拉进了名为“回忆”的无底深渊；还没喘过来气，就发现凝光在给他找事做。

空现在不知道在经历什么，现在正在黑化崩溃的边缘徘徊，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动手炸了整个群玉阁。

……

瑶瑶对别人情绪的感知很敏锐，李明时出现的那一瞬间她就发现了不对。

小团子本来还在叭叭，现在也缩了脖子当鹌鹑。

李明时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他与院子里的人擦肩而过，语带歉意却连人都没喊：

“抱歉，我这边有事，先回群玉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