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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时指挥所里,谷雨拿起电话机,语调平稳却又坚决:“各部队注意,对鲁兵团的总攻现在开始!”

“嗵嗵嗵”,随着一阵尖厉的响声,一排排炮弹飞出炮膛,拖着火红的长尾巴,划过天空,直奔蒋军阵地。

轰隆、轰隆,炮弹一阵接一阵地在蒋军阵地上爆炸,带起一片连一片的大火,冒起一股又一股的黑烟。爆炸的气浪把一个个轮胎、车厢、炮管、枪支、钢盔掀起来,抛到半空。由于爆炸不断,有些人还被气浪带上半空。

惊惶失措的蒋军官兵东奔西逃,乱成一团。有的士兵被撞倒在地上,后面的人就什么也不顾地从这人身上踩踏过去。

沈赫和十几个军官趴在一块石头后面,看见不时有炮弹落到附近爆炸,吓得浑身哆嗦。这时,一个上尉爬到他跟前,惊慌地说:“军座,这东北方向有个隐蔽的小山沟,我认识路,我带你们出去。”

“可、可鲁司令咋、咋整?还、还有夏师长……”沈赫抱着脑袋,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顾不了鲁司令啦,现在是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上尉大叫,“等一会****开始冲锋,想走都走不了啦!夏师长他们过不来实在是没法子了。”

沈赫赶紧一摆手,“好,你来带路,霍师长、雷师长,咱们走!噢,把军旗带上。”

附近一些官兵见长官跑了,赶紧也跟了上去,山沟里很快就塞满了偷跑者……

冲锋开始了,成千上万的解放军战士跃出工事,从四面八方猛冲而来,像涨潮的海浪,汹涌着扑向被围蒋军。

蒋军官兵早已溃不成军,大家只顾昏头昏脑地乱跑。有些官兵摔倒了、跑不动了,索性坐在地上,扔下武器。很快,解放军战士冲过来收缴了武器,把俘虏们带下去。

空中这会儿出现了嗡嗡的轰鸣声。十几架国民党空军的P-40、P-51战斗机、B-24、B-25、B-26轰炸机前来救援鲁文才兵团,可是此时地面上,他们的陆军弟兄和****已经混杂在一起,根本无法扫射、投弹。

一架B-26轰炸机的机长是空中编队指挥官,望着下面乱糟糟的情景,他只能无奈的对着机载电台的话筒说,“敌我已经混杂,无法实施救援。”

继续狂奔的蒋军官兵这时发现,无论跑到哪里都有解放军战士堵截,最后,泄气了,纷纷丢下武器,举起了两手。

在清点俘虏时,战士们惊讶地发现,俘虏群里有两个黄头发、大鼻子、凹眼眶的外国人,一个干部喝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其中一个肩章上扛着黄色槿树叶(美国陆军少校标志)的人战战兢兢地说:“我是美国军事顾问团的皮特少校,他是罗伯特上尉。我们请求你们按照日内瓦公约给予我们人道的待遇。”

谷雨指挥所,中间大桌上几部电话频繁地响起,参谋们还没接完一个电话,另一部电话又马上响起。参谋们忙碌地一手接着电话,一手拿钢笔在本子上做记录。

“四师报告,抓获一名姓牛的少将师长和另一名少将副师长。”

“六师报告,抓获一名姓夏的少将师长和五千名俘虏。”

“七师报告,抓获六千名俘虏。”

……

谷雨坐在靠墙的椅子上,听着参谋的报告,脸上洋溢着微笑,一言不发。

这时他旁边桌上电话铃响了,谷雨拿起电话,“喂,我是谷雨,什么?大概有六七千人的敌人从西南方向的峡谷里逃跑了?”他看了看地图,果断的说,“听着,命令第一师,坚决在蜈蚣湾一带堵住他们,务必全歼!”

蜈蚣湾,第一师阵地上,常戈通过望远镜看见大群敌人正乱哄哄地向这里跑来,放下望远镜后,他拿起电话,兴奋地说:“各旅团注意,我命令,打!”

嗵嗵嗵、砰砰砰,密集的子弹炮弹一起打到敌人人群里,敌人纷纷倒下,他们没想到前面还有解放军拦截,进退不得,更加慌乱了。

战士们发起了冲锋,溃败的敌人见无路可走了,也就纷纷丢下武器,举起了双手。

冯滔看见有几个骑马的敌人企图夺路逃跑,忙喊:“拉绳子,绊马腿。”

梁永泉连忙把从附近老乡家里借来的准备在攻山时使用的长绳子松开,往对面的郭林一扔,郭林伸手接住。等敌人骑兵过来时,两人同时一拽,绳子离地约有一米,几匹军马一下子被绳子绊住,连人带马都摔倒了,然而,后面有个人一夹马肚子,那马腾空一跃,跃过了绳子,向前狂奔。

冯滔夺过旁边楚大余的步枪,瞄准了马腿,扣动了扳机,“砰”,枪一响,那马扑通一下摔倒在地上,那个骑马的家伙也被摔倒了。可他还不老实,爬起来继续猛跑。

“砰”,冯滔又是一枪,那家伙右腿中弹,一头摔倒在地上。

当他抬起头时,几支黑洞洞的枪同时从他两边对准了他,“不许动!”他望着两边同时出现的解放军战士,他傻眼了。

站在他西边的梁永泉发现他穿的是士兵军服,就大声说:“俘虏先生,你一个士兵跑什么呀?说吧,你叫什么名字?”

这人翻了翻白眼珠,没有吭声。

站在他东边的战士里有个班长打量了他一眼,高兴地说:“鲁文才?你是鲁文才!”

西边的梁永泉、小毛、小蒋一愣,“啊?抓到鲁文才了!”

东边的班长弯下腰,笑嘻嘻地说:“我说老营长,你跑什么呀,我们是你老部队的,我们怎能伤害你呢?起来,跟我们走吧。”

“哎,这可不行。”梁永泉不高兴地摆摆手,“你们三营也不象话。鲁文才的马是我们营长打伤的,人也是被我们营长打伤后让我们一营抓到的,你们三营怎么来抢现成的呢?”

“哎,老大哥,这话就不像老大哥说的了,你们一营从西边,我们三营从东边,怎么能是抢现成的呢?”三营班长依旧笑嘻嘻的,“你们是抓,我们是请,一点都不矛盾呀。再说,鲁文才跟我们三营有渊源关系,人又是我们认出来的。当然得让他跟我们三营走了。”

鲁文才听几个****为争夺他斗嘴皮子,又羞又恼,他恨恨地说:“行了,你们别争了,我腿受伤了,走不动了,你们就给我一颗子弹,成全我吧。”

三营班长赶紧回头喊:“卫生员,快来给他包扎伤口。”很快跑来一个卫生员,蹲下来,给鲁文才擦血、抹紫药水、撒消炎粉、缠纱布,包扎起来。

三营班长见冯滔走过来,马上敬礼,“冯营长,这鲁文才是我们两家同时那个的,他跟我们三营又有老关系,您看……”

“这个嘛,”冯滔想了想,“顾班长,咱丑话说在前面,人可以让你们带回去,不过,这功劳可是我们两家的,你们三营可别吃独食。”

“您放心,我们三营决不吃独食。”顾班长随后对他的人说,“鲁文才走不动了,你们几个轮流背他走。”

鲁文才不想在****面前表现出一副熊样,他支撑着站起来,冷冷地冲顾班长摆摆手,“我不需要你们背,我自己能走。”

蜘蛛山山谷,大批蒋军俘虏坐在公路两边开阔地上,四周都是警戒的解放军战士和民兵,一些炊事员抬着木桶走进俘虏群,忙碌地给他们分发热腾腾的窝头、小米饭和热汤。

鲁文才被带进山谷,看见公路上堆积着大量的汽车、火炮、军马、枪支、弹药,他感觉到现在仿佛有千万只利剑在刺自己的心。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了脚步。在离他不远,一面青天白日军旗摊开在地上,靠近旗杆的白色竖道上还清晰地留着“陆军第七十三军”的字迹,望着这面曾经给他带来荣誉的军旗,鲁文才忍不住鼻子发酸,泪水涌出眼眶,顺着脸颊簌簌地往下流淌。

坐在离军旗不远地方的被俘军官们见鲁文才落泪,也忍不住落泪了。白露一边掏手帕擦眼泪,一边伤感,“我们73军在抗战期间,无论是长沙会战、常德会战,还是湘西会战,都一直打得不错,怎么上了内战战场就、就输成这副样子了呢?”说着说着,她呜呜哭了。

鲁文才也伤感地向军官们挥挥手,“都是我无能,害了你们,也害了部队。”

这时安营长走过来,向鲁文才敬个军礼,笑眯眯地说:“老营长,你好呀。咱们认识一下,你是我们一团三营第一任营长,我是第十二任营长安长海,咱们新老营长见面,这也算是缘分吧。”说着主动把手伸给鲁文才。

鲁文才此时心情很复杂,但还是勉强伸出手来与安长海握手。

安长海微笑着安慰他,“将军不必自责,北兵团覆灭并非将军个人能力所为,而是国民党整棵大树彻底腐烂所致。现在将军还不能理解这番话,但我相信,将军今后会理解的。”

他随后转身大声说:“三营的同志们,咱们的老营长鲁文才将军现在被请回来了。”

霎时间,一大群战士跑过来围住鲁文才,纷纷跟他握手,连声说:“老营长,你好呀。”

白露被这一切闹愣了,她小声问旁边的季耘,“参谋长,****怎么见了司令这么客气呢?”

季耘苦笑了一下,“共产党说这个江淮第一师的前身是****独立一团,鲁司令当时是一团三营第一任营长,所以,这些共军管司令叫老营长。”

“同志们,”安长海摆摆手,战士们静了下来,“咱们现在请老营长给大伙讲两句话吧。”

鲁文才看看眼前一大群****,内心像打翻了五味瓶,脸上勉强浮起一丝苦笑,“刚才安先生说到缘分,我作为原一团老人,现在又被一团抓获,这、这也算是缘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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